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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瀚林海南游记之三:百仞滩记

2021-04-07 19:06:47 来源:中新网兵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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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琼北有条江,叫文澜江。文澜江唱着好听的歌,一路向北,日夜流淌。流到距临高县城东北四公里处,遇到一处险滩。滩中遍布火山岩河床,河床九弯九曲,形成石头阵,这里就是百仞滩。

  “仞”,是古代长度单位,成人两臂平伸,两手间的距离,就是一仞。人有高矮,臂有长短,故知,仞是个概数,“百仞”,也是个夸张的说法,只是形容浪花之高,其瀑布之险。

  电子导航引路,我们驱车过了临高县城。不久,隐隐的水声从车窗外传来,越走声音越大。电子导航小姐娇柔地报告:“目的地到了”。从车窗往外瞧,小路两边,只见灌木成片,芦苇成荫,清风吹过,眼前一片绿色的海洋。我茫然了,百仞滩在哪里呢?但转来转去,还停车问了几次,就是找不到。

  猛然间,发现路边有块石碑,“百仞滩”三个字大如手掌,赫然在目。下车细瞧,是明代临高知县陈址的手笔。石碑提醒我们,百仞滩到了。走不远,我不由停在一块巨石前,上刻“明嘉靖三十年九月九日,本县知县闽连江陈址,典史郑焕,教谕尹尚道黄,临乡宦陈嘉猷、林士弘、王佑共游于此。”石上还有“清咸丰十三年九月九日”的字样。碑为清人所立,告诉人们,明朝那位县太爷曾“到此一游”。巨石左右和背部还刻有诗文,因年代久远,已无法辨认。因此,这又是一块“石头诗”。历代文人墨客,在此作诗后,刻在石上,人称石头诗。据载,民国时期,这里的“石头诗”有100来处,因战争动乱,现仅存30多处。

  我们无心寻访石头诗。最急切的,是找到百仞滩的入口。但灌木和芦苇伸出手臂,把小路两边遮得严严实实。仔细观察,离石碑不远处,有条羊肠小道,伸向丛林深处。我们顺着小道走不远,一条宽约七米的小河拦住去路。幸好有小桥横在河面,桥宽约一米,透出古朴,为古人所建。它沉默地望着我们和桥下的碧波。桥头挂着牌子,上书“危险,每次限过一人”。桥面布满青苔,落脚有些打滑,加上年久失修,看上去有点让人头晕。我猜测,过了小桥,就该是百仞滩了。于是,我自告奋勇,找了根树枝撑着,晃晃悠悠先过去,其他几位也胆颤心惊地先后通过。过了桥,面前几乎没有路,眼前一片小树林,密密层层,挡住了我们的视线。这时只听涛声阵阵,辨不清声音来自何方。百仞滩就在附近,就是不知道具体方位,也无路可以通行,周围瞅不见一个人影。打开电子导航,说是已经偏离方向。我们动摇了,怀疑走错了路。于是,顺着原道退回。在电子导航引导下,又在周围转了一圈,还是没找到。

  灌木丛走出一中年男子,我们喜出望外,紧步上前,一打听,才知我们这顿折腾,一直在百仞滩附近转悠。其实,过了小桥,下一个陡坡,穿一片丛林,就到百仞滩了。这可真是行百里者半九十,本来已经走近百仞滩了,因为犹豫,又退了回来。好在这只是一次旅行。在人生的路上,任何犹豫怯懦,都会留下遗憾。在真理的入口处,从来没有坦途,崎岖的小路,就是通向成功的捷径。

  我们再次鼓足劲,二过小桥,拨开灌木丛,穿过羊肠道,跌跌撞撞下了陡坡。到了!终于到了!我不由停住脚步,隔着丛林,轰轰的水声更清晰了。透过林间缝隙,只见滩上布满石头,大小不同,形状各异,有的浸在水中,有的与水平齐。这些石头,如人头攒聚,就好像正在举办一次聚会,难怪明代就有人称之“百人头滩”了。

  从未见过如此胜景,我们几乎是冲向百仞滩的。走到近处,伫立凝视,眼前这些石头,有的如婴儿熟睡,有的如棋手对弈,有的如精致的陶罐,有的如行驶的小舟,还有一处天然“蒸酒锅具”,水从石上滴下,水声叮咚,经年不绝。百仞滩四面,被重重绿色合抱着,不见水流的发端,也不见其终极。水到这里四下分开,流出几百米后,又汇合一处,水势变得峻急,曲折向北流去。

  我本来与艺术无缘,可走进百仞滩,就仿佛置身一个艺术的宫殿,从心底涌起一种美感,文澜江水就是那个勤奋的艺术家吧。如果在这里开个婚纱摄影部,取其海枯石烂之意,或许能吸引不少少男少女。

  水流在百仞滩上缓慢流过,在低洼处聚起一汪汪清水,倒映着天上的云朵、周边的绿林。水中有小鱼,好像悬在空中,奇怪地瞅着游人,偶尔吐出一串泡沫,好像与人挑逗。当人走过去时,鱼儿又忽然加速,向远处游去了。如果在此撑起鱼竿,打伞垂钓,一定很惬意。这般景致,只能用秀美、幽静来形容,哪里来的“百仞滩声”呀?昔日九层瀑布的壮观哪里去了?明朝王尚锦描绘的“浪拂千花圆似玉,瀑流群壑吼如雷”的气势哪里去了?清代钟元铺吟咏的“疑是天河此泻奔,九天落处见云根”的风采哪里去了?作家田汉描绘的“白仞滩头一驻鞭,层岩飞瀑万雷喧”的奇瑰哪里去了?

  一打听才知道,石头的大量开采,加上文澜江上修建水电站,横腰拦住江水,水流转向百仞滩西面去了,这样,百仞滩的涛声就没有了往日的咄咄逼人。

  人与自然本来是个生命共同体,为了眼前利益,人为地改变文澜江水的流向,让后来人再也没有机会欣赏“飞瀑撒珠,澎湃震撼,声彻十余里”的壮景,这种损失,恐怕是无可弥补了。

  百仞滩没有了往昔的狂野,却让我们可以到石滩上行走、嬉戏,这也别有一番情趣。我们踏上水中石头,阳光照到水底,人影映在水底的石上,随着水波晃动,人影忽长忽短,忽直忽弯。我们从一块石头跳到另一块石头。顺利时,嘻嘻哈哈,左顾右盼,得意洋洋。危险处,摇摇晃晃,颤颤巍巍,手脚并用,生怕一不小心,跌下水去。走累了,找块大石头,坐上去,捧一汪水,一下子洒在脸上,清凉舒服。歇一阵,接着走。在这里不能逞英雄,既要站稳脚底,又要看清前头。脚底不稳,会立马落水;看不清前头,不知道石头底部稳不稳,石头表面滑不滑,以及与其他石头的距离,一味猛虎跳涧,恐怕就会欲速不达,要么当即跌倒,要么走到孤立的尽头,原路返回。

  这时,有人脚下一滑,向侧一歪,差点跌到水里,弄湿了衣服,笑得大家前仰后合。我们抬头听鸟鸣,低头闻水声,好开心,好自在。感谢大自然,安排了这么好的游戏,让我们远离了尘世的喧嚣。

  夕阳像个火球挂在天边,芦苇丛被风吹弯了腰,就要离去了。沉默的百仞滩啊,从你身上,有人读到了寂寞,我却读到了淡定、坚强和永恒。你已经深深印在了我的心底。你像一个纯朴的女子,盈盈秀色,醉人心怀,却长期“养在深闺人未识”,现在已经是“门前冷落车马稀”了。你又是一个真君子,不为虚名所累,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,但是我知道,你并非感情冷淡,你强忍了冷落、寂寞甚至是误解,你做到了“人不知而不愠”,当偶尔“有朋自远方来”,你照样还是那样“不亦乐乎”。我在同情和钦佩的同时,也多少为你婉惜,为你心疼。

  作者简介:

  王瀚林(兵团新闻网智库专家)

  教授,高级编辑。历任兵团党委宣传部副部长、兵团日报社党委书记兼总编辑等职。国务院政府特贴专家,全国哲学社会科学课题评审专家,硕士研究生导师。中华诗词学会常务理事,兵团诗词楹联家协会主席,兵团关工委常务副主任。出版《屯垦戍边唱大风》(中英文对照)、《胡杨百咏》(中英文对照)、《马克思主义与当代屯垦》、《新兴媒体与国家边疆安全》等著作;主编《字说兵团》、《改革百论》等50多部著作;发表理论、学术、政论和散文100余篇。

(编辑:袁晶)